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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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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時畫

謝嶠離軒窗越近, 兩人交纏的身影便愈發明晰。

他疾步拐過落滿陽光的長廊,甫一擡眼,驀地發現她來時居然未合房門。

竟如此狂妄大膽!

謝嶠滿眼寫著荒唐, 一時竟忽略了此間為何沒有一個可供差使的下人。

此時四下寂靜, 房門大開, 僅有秋風吹拂, 枝葉搖顫,與前方飄來的呼吸交錯之聲。

他甚至一眼便能望見她從那兩片嬌艷紅唇中顫顫巍巍探出的粉嫩。

再不制止, 就來不及了!

“崔湄!”

不遠處傳來一聲嚴厲斷喝。

崔湄下意識一怔,剛剛探出的舌尖滯在空氣裏, 可面前的男子並未就此放過她, 而是順勢吮上了她的柔軟。

香津濃滑在口齒間細細摩挲,她腦中霎時一片空白,忽然回想起了從前。

長這麽大, 除卻家中私塾的夫子,還不曾有人這樣厲聲同她說過話。

兒時藏在她心頭對於師長的恐懼下意識泛了出來。

那時白家兄妹亦在她家私塾讀書, 夫子翹著胡子在臺上悠哉悠哉地講學, 而她正和白允棠偷偷在紙片上畫王八, 再貼至各自兄長後背, 彼此相視一笑後,被夫子抓了個正著。

那時夫子也是這般嚴厲地喚她。

完了,她如今定是又犯錯了。

混沌的腦子霎時清明了些, 她頓時有些慌亂,貝齒下意識一合,想要躲掉面前男子紛亂的呼吸與柔軟的親吻。

謝崢舌尖一痛, 血氣頓時在唇齒間彌漫開來。

崔湄迷茫別開臉,往聲音來源處望去。

和煦的日光透過紅葉灑了下來, 不染塵埃,把純凈暖意淋了門前立著的男子滿身。

實在太過刺眼,以至於她沒有看清那究竟是誰。

她正欲再仔細看看,誰知身前的男子忽然擡起小臂。

不過他並不似昨夜一般禁錮著她的腰,只把大手徑直握在了她的大腿外側,頗有不滿般地輕輕掐了一掐,使了巧力,令她吃痛回首,旋即再次吻了上來。

那一側,是兄長所站看不見的地方。

“唔!”

崔湄忍不住嚶嚀一聲,想起門邊還站著旁人,巨大的羞恥頓時席卷而來,令她渾身一僵。

其實他捏的所在,說是大腿外側,卻又幾近臀部,被他這樣頗帶調情意味地一掐,她更想逃了。

都已經有人來了,他怎麽還不肯放過她啊……

她試圖與他暫時分開,可她的唇舌後退一寸,他便緊隨而上,她想從他腿上下來,可大腿卻又牢牢在他的掌握之中動彈不得,最後無法,她只得擡手死死握住他的手臂,試圖把他推開。

謝崢卻順勢傾身壓了下去,本握著她大腿的手收得更緊,迫她仰頭承受著獨屬於他的親密。

他吻得比昨夜還要霸道蠻橫,帶著肆無忌憚的獨占和懲罰,仿佛在責怪她先前的走神。

她被他的攻勢壓得喘不過氣,原本握著他手臂的動作逐漸變成緊攥他的衣袖,把全身的重量徹底托付在了他的身上。

嗚……這人怎麽越來越瘋了。

不是說好讓她來示範的嗎?

怎麽主動權又跑到了他的手裏,還不許她推拒。

兩人間細微的推拉亦被謝嶠收入眼底,他素來淡漠,甚少動怒,如今卻徹底沈下了臉,眸若寒冰。

他不瞎。

她明明已經察覺有人來此,卻若無其事地回首繼續索吻,待無羈想要推拒之時,又緊拽著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他偏要看看她能荒唐到何種地步。

不知過了多久,謝崢終於舍得放開掌中的女子,她一如昨夜般半闔著眼,抵在他胸膛前微微喘息,卻聽頭頂傳來男子熟悉的清冽聲線:“你怎麽回來了?”

哎?

老天,她忘了方才門口有人了!

難道剛剛謝嶠不知道嗎?

崔湄猛地緩過神來,睜大一雙瀲灩美目,看見對面正是一雙黑靴,再往上看,是與謝嶠一模一樣的冷臉。

那雙幽深的眼瞳如今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小……小叔?

自己來時,他不是已然離去了嗎?

他看上去很是生氣。

可他又在生什麽氣?

難道他對自己賊心不死,故而悄悄跟來,沒想到恰好看見自己日思夜想的嫂嫂卻在白日裏同兄長那樣……

她崩潰地想,小叔他,他不會一時慍怒,把先前的事情抖落出來罷?

她微微一顫,羞憤欲死,一顆心砰砰跳著,似乎要跳出喉嚨,再也想不下去了。

她滿臉尷尬地從夫君腿上跳下來,頗有幾分局促,道:“小叔,你,你怎麽在這兒?”

感覺嘴唇有點麻。

她輕輕咬了咬,品出些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兒。

該不會是被他親破了吧?

謝嶠冷眼看著她仿若在回味親吻的模樣,很想當即告訴她,她方才主動獻吻的那個人,才是她真正的小叔。

可崔湄不知道的是,她這一聲小叔,亦給本想就地讓謝崢趕緊滾回去的謝嶠潑了盆冷水。

他想起初時定下替婚一事,如若此時拆穿,可就是實打實的欺君,全家都要為之送命。

四目相對,謝嶠壓了壓心中莫名其妙的火氣,一步跨入房內,隨手自書案撿了個東西。

“丟了個重要物件,我回來找一找,未曾想打擾兄嫂,實屬不該。”

謝崢只單手撐著腦袋,側倚在飲茶的小幾上,看戲般地看著二人。

崔湄目瞪口呆看他把那個小玩意兒收入了袖中,繼而轉身,走至房門前。

謝嶠微微側首,仿佛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思緒百轉千回間,最終化為一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我走了,你們好自為之。”

他的心很亂,他覺得自己也需要好自為之。

謝崢的目光重新落回崔湄身上,見她怔在原地,一張小臉五彩繽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怎麽?”他微挑了挑眼尾,問道。

“哦……沒什麽。”她垂首,躲閃了他的目光,臉蛋又開始微微發燙。

怎麽辦啊?

小叔方才說的“重要物件”,正是她當年隨手送謝嶠的一塊青玉筆枕。

也算是她與謝嶠的“定情信物”之一。

他當著她和謝嶠的面,光明正大地取走,其中挑釁之意再明顯不過。

嗚嗚,他果真對她不懷好意!

就是不知道謝嶠發現了沒有。

她擡眸,發現他居然還在盯著自己瞧,抿了抿唇,試探問道:“你,你有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

謝崢如實答道:“發現了。”

崔湄陡然緊張起來:“什麽?”

他垂眸,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小幾,“你好像很在意他。”

他渾然不知崔湄心中在想些什麽,只知憑他的觀察,無論兄長以何種身份出現,是他自己,亦或是他,她都會分出一部分註意,投遞在兄長身上。

他語氣之中的吃味之意有些明顯。

崔湄微微松了一口氣。

她本就因自己有事瞞著他而心虛,聽他這般說,心中愧疚更甚。

小叔如何想,她幹涉不了,但她尚且能保證,她對他絕無男女之情。

她走至他身旁,拽了拽他的衣袖。

“那……那是因為我害羞啊,這樣,這樣親密的事,怎麽好被旁人撞見呢?難免會多留意幾分。”

謝崢斜斜睨她一眼t。

見自己的撒嬌初有成效,她得寸進尺,湊得更近了些,自他的袖子握上了他的手指。

略帶薄繭的修長手指被攥在柔若無骨的掌心裏,謝崢連帶著一顆心亦跟著化了些許。

崔湄接著道:“若說從前……從前我對你……只是見色起意,如今咱們成了婚,倒發現……你真的是一個大好人。”

謝崢挑了挑眉。

好的,收獲了一張好人卡。

她覺得這個措辭亦有些不妥,仿佛下一句就要轉折到“只是我們還不大合適。”

於是她換了個說法。

“我覺得你是一個值得我托付終身的人。”

托付終身。

這是一個很重的詞。

她說話素來直白大膽,然這份勇敢在他看來並無絲毫放浪不矜,反倒彌足珍貴。

謝崢唇角稍彎,面上卻佯裝鎮定。

“怎麽個值得托付法?”

“雖我爹爹是個例外,可高門大族或是清流世家的公子,誰家沒有幾房小妾?”她思索著,“其實我向陛下求得旨意,嫁給你,也曾想過你會不願,婚後納幾房新人,也無可厚非。”

“你人品貴重,總不至於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謝崢蹙了蹙眉。

“我們家並沒有納妾的規矩,甚至連通房都不可以。”

“我現在知道啦!”少女甜甜一笑,“你瞧,偌大的院子,居然連服侍之人都不曾有,以至於小叔就這般直直闖進來,也是他莽撞……”

謝崢不由有些心虛。

這些人都是他撤下,好故意放兄長進來,看見方才這一幕。

說了這樣多,崔湄總結道:“總之,我最喜歡你啦。”

謝崢低低“嗯”了一聲,方才的些微不滿早已蕩然無存。

正如他所料,從前她不過是喜歡兄長的皮囊,可同樣的皮囊,他亦有。

如今和她相處的點滴,更皆是屬於他謝崢的。

他率先站起身來,任由她牽著,一前一後往門外走。

見他心情愉悅許多,崔湄慣不吝自己的情話,跟在他身後再次強調了遍:“我最最喜歡謝嶠啦!”

謝崢腳步一頓,把原本微揚的唇角壓平。

這話他不愛聽。

少女看不見他的神情,自顧自接著道:“崔湄最最喜歡謝嶠,想和謝嶠在一起一輩子!”

她覺得在情話裏直呼其名,帶著一種莊嚴鄭重的浪漫。

謝嶠肯定也會這樣覺得吧?

前面謝崢的唇角徹底垮了下來。

他不想聽她喚兄長的名字。

人總是在不斷渴求更多,也不能怪他貪婪。

得另想個法子。

*

中午謝嶠陪她用了餐,便又有公務要忙,留她一個人回了院子。

自上次在書坊撞見謝崢,她再也不想冒險出門。

她覺得他們之間,仿若有什麽稱之為孽緣的東西,又自帶一種在哪兒都能遇見彼此的天賦。

為了避免家中關系進一步的惡化,她決定在府中當幾日縮頭烏龜。

從前帶來的話本早就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新買的那些叔嫂文學更是令她不敢直視,百無聊賴間,忽然想起了阿姐大婚時送她的畫冊。

那時她沒有細看,只記得好似是武俠之類的冊子,就是不知為何,他們都不穿衣裳。

她想起中秋宴撞破的宮妃偷情一事。

他們也是不穿衣裳的。

也是那回,她在小叔面前丟盡了臉,而後他待自己的態度,就更大膽了些。

大膽到今兒居然當著她和謝嶠的面,拿走了她送給謝嶠的東西!

或許他們做的事和冊子裏有些關聯呢?

她一向信奉若想解決事情,必要了解透徹,故而翻箱倒櫃,找出了那本壓箱底的冊子,認認真真地擱在了書案上。

秋風卷起書頁泛黃的邊角。

崔湄深吸一口氣,翻開一頁,壓下想要把它丟出去的沖動,細細看去。

內裏那些香艷的畫面就這般映入她的眼簾。

一頁,一頁,皆是她難以理解的各類親密無間的動作,和兩個不曾穿衣裳的小人。

她腦子反應了半晌,終於發現這是一冊難以入目的香艷春宮。

崔湄瞳孔微震了震,雪白的臉漲得通紅,做賊心虛般看了看並無人在的內室,“啪”地合上了冊子。

小叔……他該不會想對她做,做這樣的事吧?!

她自己都還不曾做過呢?!

罷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崔湄壓下心頭羞恥,做賊心虛般再次環顧四周,而後偷偷打開,越看越觸目驚心。

她想起他那張冷峻禁欲的臉下藏得居然是這樣的心思,再按捺不住,整個人又羞又氣。

她闔上畫冊,又翻箱倒櫃地把它深深藏起來,整張臉幾乎紅成了小蘋果。

不行,她得去找他徹底劃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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